日俄战争一百周年祭

二零零五年九月五日。我站在新罕布什尔州海边城市朴茨茅斯市中心的教堂对面。身旁劳工节休假的人们在初秋的灿烂阳光下懒洋洋地漫步歇息。不知道这祥和，安宁的街头有多少人知道一百年前的这个时刻，在离开这街口咫尺之遥的一栋楼房内，几位来自不同国家的绅士们就要结束一场大战同时决定东亚的未来？

自一九零零年八国联军入侵中国之后，中国东北被置于俄国人的控制之下。日本人嫌其获得的利益不够，同时基于巩固其在朝鲜的统治的需要，于一九零四年二月发动了历时一年半的日俄战争。从军事上讲，被学者成为第零次世界大战的这场战争是第一场现代战争。后膛装步枪，重机枪和战壕攻守战术都在这场冲突中首次大规模使用，双方甚至都有计划将潜水艇投入实战。从参战人员与伤亡人数来讲，两次大的战役中双方共分别投入了三十六万人和五十六万人，而伤亡则分别达到四万和十六万多人。虽然日本在整个战争中始终处于优势，但大规模人员伤亡和器材消耗使得双方都需要寻求谈判和解。当时美国的罗斯福总统出面充当协调人，选择海港小城朴茨茅斯作为谈判地点。一九零五年九月五日东部时间下午三时四十七分双方在和平协议书上签字。

日俄战争是日本人的骄傲。日本人在这场战争中的胜利是自成吉思汗以来东方人第一次在大规模冲突中打败白种人，标志着明治朝代的顶峰。战后的日本以军代政的军国主义达到了一个新高潮，为日后的吞并朝鲜，九一八事变，对华战争以及太平洋战争奠定了基础。同时，这场战争进一步削弱了沙皇对其军队的控制，并从根本上动摇了沙俄军队的士气，为列宁的布尔什维克革命创造了机会。

奇怪的是这样的一场大战并没有在俄国或日本的土地上发过一枪一弹，而是在朝鲜和中国东北进行的。我在朴茨茅斯一个小博物馆门口碰到了两个日本人和一个教授模样的美国人。交谈中他们认为中国与美国一样只是中立国。东西洋人这么看也就罢了，可笑的是似乎国人也是这么看。四月间在王府井书店我曾认真地寻找有关日俄战争的书籍。一本都没找到。书店里有两本同名书《对中国影响最大的一百场战争》，竟也没有提到日俄战争。我手头没有这场战争中中国军民所受到伤害的资料，但很难想象象辽阳和奉天那样的大战役中没有大量中国平民的伤亡和财产的损失。而这场在满人老家进行的战争对清政府更是雪上加霜，加速了共和的进程。战后俄国人全部撤出朝鲜并交出南满铁路和旅顺口。自此，日本便完成了对朝鲜的全面控制，并以南满铁路为基础开始了对中国东北的扩张。

历史经常会开大玩笑。如果我走在北京的大街上高声说感谢日本人在日俄战争中的胜利从而能开始其对东北的蚕食，大概五分钟内就会被爱国板砖拍死。但坐下来仔细想想：俄国人是什么好东西吗？如果俄国人打赢了战争，毫无疑问俄人只会加强对东北的控制。结果呢？东北很可能与同样是俄人影响下的蒙古一样，变成满洲里共和国。而二战结束的时候正是因为日本是战败国才促使日本将东北与台湾返还给了中国。可想而知如果东北在俄人控制下自治，则二战结束的时候作为战胜国的苏联不大可能会将其交还给中国。与我们中国人不同，俄国人对历史记得很清楚。普利茅斯协议书签署的四十年以后，见到日本在核打击下大势以去，苏联便迅速撕毁日苏友好条约，向东北大规模出兵，仅仅几个星期便将东北全境和北朝鲜从日本人手中夺回，同时再次取得了旅顺军港的使用权以及日俄战争期间失去的南萨哈林岛。就是到了六十年代末中苏关系紧张的时候，苏联官方也还声称长城以北历史上不是中国领土。

当年和平协议签字的楼房现在位于美国海军朴茨茅斯造船厂之中，并不对外开放。听说那里今天特地请来了日本和俄罗斯的大使。应该没请中国大使吧？我一个人坐在造船厂大门附近的小渔村旁，望着海湾里的游弋的游船和附近忙碌的渔民。东部时间下午三时四十七分，造船厂Ｂｕｉｌｄｉｎｇ　８６附近响起了长时间的礼炮和汽笛，惊散的海鸥从头顶飞过。有谁能想到这里庆祝的那个战争的结束，竟是一百年前地球另外一侧中国东北和朝鲜人民被奴役的伊始！

附：海外精英们的评论